“意古神虚广然深秀” [摘自个人官网]2012-07-26

九十年代,曾有学者用“南北间融”来形容买鸿钧的绘画风格。从他所接受的美术教育以及创作地域和创作环境来讲,他无疑属于北方画家。然而当我们面对他的作品时,感受到的则是清逸古雅、松秀韶俊的江南韵味。他独特的画风,为北方画坛凭添了一股清灵之气,成为当今画坛有影响的青年画家。

从五代隐居太行洪谷的荆浩,到北宋的范宽,和以表现中原一带山水的郭熙、李成,他们开创的庄正肃穆、博大崇伟的北派画风,直到今天仍然影响着画坛。在人们心中,北方山水往往给人以崔巍冷峻的印象。然而,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买鸿钧,对家乡山水却令有着一番体悟。他在写生日记中曾这样描述太行山:“时人论太行,惯以‘雄伟’概之,余谓非‘古’、‘秀’二字,不足以道其神采。”在买鸿钧眼中,太行山不独只有雄伟峻拔、大壑鸿沟的山体外貌,还是具有“清”、“奇”、“俊”、“秀”的特点,以及时间和空间意义特征的的“千古太行”。这一具有哲学意义的认识,始终影响着他的创作思想,并直接渗入到他的作品中,使他从主观上与同辈画家拉开了距离。

元代的赵孟曾指出“近世”画风百病横生的原因之一便是“古意既亏”。赵孟无疑是古代绘画史上有着清醒头脑的一代大家。在法与意的结合上可以说达到了顶峰。他所强调的“古意”决不是当今某些理论家所理解的“复古”、“返古”、“守古”、“泥古”,而是“高古”,“通古”,是通过时间的隧道去和先人对话,谈心,是用心灵去承接东方数千年传统美学精神,并能够直抵传统文化精髓的审美理想。“古艳”、“古丽”、“古雅”、“古拙”、“古朴”一直被认为是中国绘画乃至是中国美学的最高境界。司空表圣在《二十四诗品》中独标“高古”一品,倡言与古为新,陈老莲的绘画便贵在不随时流,以高古奇拙独标于世,究其原因,全在一个“古”字。古则雅,则深,则耐看,耐品。从买鸿钧的作品中所流出的浓郁的古意,正体现了他对传统美学精神以及对个体生命宇宙意识的深刻体悟。毫不夸张地说,时下能真正领悟这一美学含义的画家并不太多。

买鸿钧生于素有“太行山下小江南”之称的豫北古城博爱,苍岩叠嶂的太行山下,随处可见的竹林,清澈如镜的河流、水塘、古木槎的密林,随处可见的梵刹道宇,这些颇有江南地域特色的素材,在客观上成为他画面构成的元素之一。他也无不由此浸染,从而在审美取向和审美心态上倾向于钟灵毓秀的春雨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白乐天的一首《忆江南》,以及柳永的“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更令江南成为古今文人的无尽向往与咏叹。从金陵八大家到扬州八怪,以及近世的傅抱石、陆俨少咸出于斯。金农无疑是扬州八怪中最具才情的,无论他的书法、绘画,还是信手拈来的诗词令,都创造了一番全新的境界。买鸿钧对金农可谓推崇备至,称他是“真正承继发展了文人画精神的画家”,对金冬心的喜爱也使他潜移默化地从某种程度上接近了金冬心高蹈潇散的文士情怀,以及清丽古雅的绘画风格。

我们看到,买鸿钧所营构的北方山水,或者说是虚构的北方山水,已全然不同于一直以来北方画家所追求的“厚、黑”效果,而是倾向于严静、平和、舒展、虚灵的具有江南抒情特色的绘画语言。他的画面充实饱满,却丝毫没有令人产生迫塞之感。出没于沟壑丛林间的云烟岚霭,将画面的物象适意的断隔,遮掩,打破了山体的稳定结板,顿使坚实的丘壑活动起来,使人顿生太古悠悠、天地往来的慨叹。松灵沉实,纵横宕逸的笔法,现示出他深厚的书法功底,从而离披点画,从容自如。不滞于手,不碍于心,传情达意,尽奇尽秀。

买鸿钧的山水境界流露出根深蒂固的古文化情结,与他从小蒙受渊远博大的中原文化的陶冶不无关系。对中国古诗词、书法、篆刻等各类艺术的广泛研究,使他得以更为深刻而系统地理解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精髓与中国艺术的大本大宗。对于中国的国粹京剧,他还有着不亚于绘画的更大兴趣,兴致来时,时低吟,时放声,如有机会,甚至会带上髯口,粉墨登场。李苦禅先生就曾说“不懂京剧便不懂中国画”。苦老把戏剧艺术放在第一位,而把绘画放在其二,可见苦老对画外功夫的重视之深。中国历代文艺评论家,包括苏东坡、董其昌都有意无意淡化甚至贬抑只对绘画本身作探求的职业画家。于中国传统文化深入骨髓的喜好,无疑也是构成买鸿钧古雅、含蓄的艺术风格的重要因素。这也正是买鸿钧区别于其他画家的明显标志之一。

买鸿钧赋性灵慧,胸次洒落。他亲近自然,亲近传统,是故其立意也高蹈,笔墨也古雅,意境也超然,或简或繁,从容适意;他山水境界中所流露出来的缠绵不尽的悠悠古思,表明了他与尘世的距离和不激不厉的生命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