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疑爲前身 [摘自个人官网]2012-07-26

在許多文章裏,我不止一次有意無意地談到當下文化背景問題,歎“狂怪而入歧途者或持鑒者不以良莠論”,因此當下文化環境令人堪憂,而當今“名家”,以畫傳者亦不啻“千萬”,比起歷史遺留下來的在冊名家總和還要多。或官僚作風或江湖之流借傳媒之濫觴,導致浮靡者不可列數。

歷代有山林之畫,也有市井之作,當今之下,市井泛濫,而清雅之氣難覓。就象世傳倪雲林之畫,江東之家以有無論清俗,而盛子昭之求畫者車馬駢闐。大千居士虛擲千斤,甚可商人面前指鹿爲馬,而賓虹先生曰:“數十年後視我爲璧玉”,恩怨毀譽隨之者,斷不以時代論。

買鴻鈞是我們同時代同齡人中不多的修養較爲全面的青年畫家。既爲同齡中的友人,我也不以鴻鈞諱,第一次見他的畫印象了了,賈又福面貌也好,王鏞圖式也罷,當今文化背景下於當代巨擘身上錦上添花無疑死路一條。

或許買鴻鈞的才華遠出乎我所料,一年後他既出示了一批新作讓我等瞠目,那種感時興懷的寥落蒼莽還蕩漾著古氣,儘管未能完全從賈王二位先生脫胎出來,但預示將來一路走好。這批作品時至今日依稀還在眼前:猶如入山者,信足而行,如見所夢,山中泉石草木,不問而知其名,遇山中或漁樵隱逸,或園林修竹,無不令人心旌蕩然。我忍不住在想,這買鴻鈞隱逸市井卻逍遙於世,是否也閒居理氣,拂觴鳴琴,偶爾吹股清氣讓大家知道“琵琶春風面,何關苧蘿顰”是何等愜意?

但他身上敏於事的睿智我是早有所聞:他有較扎實的古文字底子,能寫酸不溜湫的文章,所謂閱古今之氣,可以任意輝煌;從小練過京戲童子功,與梨園名流還時有唱和,所到之處絕不冷場;涉花鳥且極簡淡之趣,這些與山水畫之開闊心胸有直接的關係。

從這些也不難看出買鴻鈞身上與當下年輕畫家不同之處在於:他有一股很難與世俗妥協的倔強,從當下來說,這也是一種極可貴的品質。

黃庭堅有言曰:不讀書面目可憎。畫品之高,面目先不與當代人同,方可與之論畫,否則,文理蕪爛,鄙俚雜遝,何從談藝?我們看看歷代大家,必作淹通之儒,善讀書者,方可睥睨一世,善以讀書融貫於一藝者,不與同代人較高低。

買鴻鈞身上還有一個優點是他的勤奮,他涉足較廣,從詩書畫創作到藝術教育都留有屐痕,尤其對繪畫的執著,是從離開校園後的廣泛涉獵奠定了日後的長期目標。

從他出版的兩本作品集來看,面貌很多,多視角、多求證的分期也很明顯:在美院受當代畫家影響的時期;“摹古時期”有米家痕迹和董玄宰影子,這些作品並非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成熟時期,相對成熟的是一些畫面比較蕭散也自由的作品,如《疏鬆影落空潭靜》、《東風撲帳春雲軟》、《天地悠悠》、〈〈故園依舊〉〉,這批作品也將是他轉型時期的關鍵作品。

從買鴻鈞近作來看,以寫生取景爲主要畫面構成方式,打破以近重遠淡來統籌畫面的機械圖式,或輔以金碧樓臺,或淡淡綻青巒頭,或輕波微漾、吳波不動,或空山無人、水流花放者,各自爛漫,這些不樂仕進、岩棲穀隱的造境是他自我的方式。

山水造境不易,歷代畫家尤其是文人畫家以造境爲終極:一任重山萬里千壑百川,,總在峰巒環抱處,,或岩穴洞開,樹木交錯,得蓊鬱之氣。而路徑迂回、溪橋映帶卻暗藏歡愉慘戚。

從買鴻鈞山水筆墨來看,他的山水又得益于他的書法,他的書法相對繪畫界“不能書”的整體水平來看,有值得他驕傲的地方。

此外,他的文人心氣有時體現在他的詩文裏,他的“漫漫一川橫渭水”、“落花隨水空戀石”等大則須彌小則芥子的句子都有不錯的意境。

誠然,我對當下藝術保持低調甚或悲瞑的狀態從某種意義上說,當下藝術最大的生存威脅,實際上由於匱乏的文化主體與一群“找不到北”的功利主義者無法擔負“道統”或精神維護職責的原由,隨著傳統學諸多精粹文化的逐漸喪失,中國藝術的前景變得不容樂觀。

但是,我也看到一大批規避社會煩囂、遠離江湖遊戲的朋友爲了人格的獨立和性靈的自由、開放而努力,這也是一種期望。以買鴻鈞的才情、感性、勤奮走到現在,應該有好的勢頭,但如何走好,畢竟還是一位個體。古語“思無越畔”雖一偏之理,未必能左右將來,左左右右,也可左右逢源,作爲好友,希望他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