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创作与研究 > 现任画家 > 怀一 > 最新评论
点画集 │ 顾村言点评怀一2023-10-09
顾村言,澎湃新闻艺术主编,上海书画院兼职画师,著有《人间有味》《在水边》《三柳书屋谭往》等。
 
怀一,1965年生于大同。现为北京画院专业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
 
关于怀一
 
文│顾村言
 
        久不见怀一,全不知他在忙活些什么,云里雾里。
 
       冷不丁冒出个活儿,总让人有意外欢喜,比如画作,比如让人击节称妙的北京画院“会心不远——韩羽读齐白石”展览,之前听韩羽老说起时,还在纳闷,直到参加展览开幕式,听到总策划人王明明的发言,才知道,牵线人正是怀一,当然,似乎也只有怀一。
 
        吃饭时,看到怀一,里里外外张罗,忙得很,他居然还有空约我去他画室喝茶,可惜回程车票已订了。
 
        其实是很想到怀一画室坐一坐的。
 
        第一次见怀一也不知什么时候,好像那时他还在忙二月书坊,顶楼,竹影婆娑,一片清雅,记不清乱七八糟聊了些什么,总之,口无遮拦,月旦人物,很是快意,然后又说起那些我们共同喜欢的,比如冬心先生,比如韩羽老,以及让人惋惜的大丰新建……有些惆怅,也有些温暖,后来被他拉去喝酒,那时候我已因胆结石极少喝酒了,但既见怀一,当然要喝,而且,还喝了不少,出得饭店门,辞别怀一,脚底明显有些打飘,于是也就这样踉跄着叫车,上高铁,回到上海。
 
        后来怀一到上海参加一个群展,笔下或砚台,或清供,朴素而有古意。品画毕,晚餐在南京西路附近的一家饭店,酒当然又喝多了。
 
        后来见怀一似乎不多了,但见画如见人。
 
        怀一的画是养出来的,有一种淡然看空的念头在,表面朴素,却有一种纷繁的底色在,但与当下的社会纷繁却是断然疏离的。
 
        那些笔底的一切,其实是他所钟爱的,是他的悲喜之间,也是他心心念念的一切,或罗汉高士,或山间清供,或笔砚典籍,或古木疏柳,或江边雪意,优游其间,见心见性。
 
        读他的画,心得静,其清自见,有点像读唐人的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或者,淡淡的孤寂,如读废名的短篇,尤耐咀嚼,颇有余味。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么爱酒的怀一,似乎却没见他画过酒。或许,于怀一而言,酒虽也是他的人生状态,但酒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画的。
 
         偶尔想起怀一,点开他的朋友圈,仍是很久之前的动态,那就算了。知道他人在那里,读书,画画,喝酒,游历,胡思乱想,那就行了。有点遗憾的是,怀一编书似乎越来越少了。
 
顾村言点《方圆集》
 
方圆集 怀一
40cm×80cm 纸本设色 2010年
 
        怀一好古,从《方圆集》可见一斑。这大概是他搜罗的旧书写实,散落着,一片静谧,一片清韵,且有一种岁月的沉淀之感。
 
        用笔亦一丝不苟,卷角,虫蛀,磨损处,皆清晰可见。
 
        画这些旧书的怀一是让人羡慕的,因为“雁山菖蒲昆山石”的清幽,更因为静气。
 
顾村言点《嵇康集》
 
嵇康集 怀一
40cm×120cm 纸本设色 2010年
 
        依旧是古籍,或正或反,见出随性,一墨(墨上刻字即题跋),一笔,一抄手砚,如此而已。简净的画面,简净的世界,无琴,却似乎听得幽远苍茫的琴音,且有慷慨悲凉处。
 
        无他,因《嵇康集》耳。
 
        怀一画砚画书,皆精妙,概因把玩多,体味多——然而这把玩体味之外,却是有着寄意的,“嵇康集”三字,即画眼与寄意处。
 
        能不想起,“广陵散,于今绝矣”?
 
顾村言点《自写小像》
 
自写小像 怀一
40cm×62cm 纸本设色 2020年
 
         画奇石的人,大概总喜欢画米颠拜石。
 
         怀一画过不少石头,却没见他画过拜石图,这幅《自写小像》画的是他抚石——抑或是山石的一角,因为那石头下方,尚有枯涩的线,转折而下。
 
        人物依然是白描,淡彩,画家自写,神情间有些淡然,又似有些孤寂,或者是在小憩,石头是涂上了或淡或深的墨,也因此重了——该不会坠下吧,于是,画家往下加了那根枯涩的线,绞转着,顺石而下。
 
        不知是山,是坡,抑或,只是观看着山石之下,一脉流转。此画之妙,文人心性,或系于此线。
 
顾村言点《韩羽先生题书图》
 
韩羽先生题书图 怀一
40cm×70cm 纸本设色 2011年
 
        韩羽先生如今年逾九十,活得愈见真趣,愈见通透,然而又愈见认真,愈有解衣般礴意。
 
        这几个“愈”与看似矛盾却并不矛盾处,若以画写之,难!然而熟悉韩老的怀一举重若轻,抓住韩羽老弓脊梁题字的瞬间,白描人物,敷以淡彩,构图则以人物居于画面右下,解衣般礴,右手执笔,一丝不苟,左手食指直指笔尖,屏气凝神,几案空然,余则大片留白,居然就活生生勾写出老爷子的 神态。
 
        此画非真知韩老而不能写也。
 
        韩老读此画言:“画儿上的左手的食指咋的了?直撅撅地指向右手中的毛笔笔尖。随即恍然而悟,正是这个手指头下意识的动作抖搂出了我的老底:为了对付那笔那墨,正在全身用劲哩。语云:传神阿堵,知‘手指’者,怀一也。”
 
        如此妙读,多说无益,还是直接读画合适。
 
顾村言点《仰止图》
 
仰止图 怀一
34cm×255cm 纸本设色 2011年
 
        回顾20世纪的中国画,如果非要说两个高峰,于我个人而言,那也只好是齐白石、黄宾虹二人。于高人会聚的理论界、艺术界,这当然是有争议的。
 
        怀一的《仰止图》其实是亮出了他对20世纪中国画的观点:真正让人仰止的就是“齐、黄”。你如果和他争,那看他的画吧,他才懒得去争论。
 
         画齐、黄二翁,怀一的笔墨是含着巨大的敬意的,与他的其他人物画相似的是,仍然是大片的留白,白石翁在他的笔下似乎有些萧然,身后几点墨色与褐黄,如落叶飘零,大概写的是老人久居京华的乡愁吧;宾翁的底本则是那幅著名的写生像,硬生生地矗在那,如一山峰。
 
         画虽名之为《仰止图》,其实读画,二老也只是平易本色的老人。平易而见高远,方是仰止之底色。
 
 
(文章选自北京画院编《点画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