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重来六十年——钟涵艺术研究展”目前正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展出,为传承和弘扬钟涵先生的精神风范,让我们走入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学博士高俊先生与中国美协原副主席闫平老师的艺术对谈中,聚焦于老一辈油画艺术家钟涵先生的艺术人生,挖掘凝聚先生的智慧与精神,裨益后人。
【嘉宾介绍】
闫平,中国美协原副主席
高俊,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学博士
【对谈内容】
高俊:闫老师好!七年前油画院组向中国艺术研究院申请立项给钟涵先生、詹建俊先生、侯一民先生、靳尚谊先生、全山石先生、闻立鹏先生、妥木斯先生做持续的学术访谈,访谈内容聚焦于七位先生晚年对艺术原理、油画教学、油画创作等本质问题的思考。访谈中有一个关键部分是《同道访谈》,就是请熟悉先生们的同事和学生来谈这七位先生。
闫平:你们的这个项目很有远见。
高俊:其实我们就是想向先生们零距离地请教问题,想把先生们一辈子70多年艺术实践所积累的智慧通过访谈挖掘整理出来,让我们所有学习油画,爱油画的人受益。钟先生在他的文论中多处提到您。首先,请谈谈您和钟先生的交往过程。
闫平:我是中央美院第五届进修班的学员,能够进入这个班学习,是我艺术旅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当时我从山东艺术学院毕业留校已经工作好多年,创作也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关口,在这之前,我总是非常客观地去描绘自然,感觉到当自己对自然形象进行取舍时,主体精神介入的程度不够,绘画能力也需要全面的提升。所以在这个时候能够进入中央美院进修班,对我的人生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尤为重要的是我遇到钟先生当班主任。
1989年,钟涵与中央美院第五届研修班同学在一起
精神的指引
高俊:请谈谈钟先生的教学。
闫平:钟先生的教学非常严格,他会因势利导,不会要求我向弗朗西斯卡看齐,向米开朗基罗看齐,他对学生并没有这样那样硬性机械的限定。钟先生在上课的时候,我完全能够感受到。他对要表现的对象有精神层面的取舍。当我们面对一个模特的时候,是取模特表面的形态,还是取他的精神?虽然我们都明白这是一个问题的双面性,但我们大都仍会直接感受描摹模特表面的形体、肤色等成分大一些,可能忽略从精神层面去考虑,而从绘画至上去考量。在课堂上钟先生很强调精神的建立,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当你要画一张画的时候,你怎样取舍?这个取舍要在主体的精神的召唤下进行,也许你会关注和选取物质层面或欲望层面的一部分,也许你希望有一个精神的建立,而当年对这个精神是什么特别渺茫。
为了提高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钟先生在上课时提到了黑暗的、光辉灿烂的中世纪,提到了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性解放。当时我们正在上双人体油画课,钟先生总是拿一大堆画册,他不做过多的叙述,而是边翻画册,一边只说:好与不好!但他不会分析为什么好与为什么不好,大约两小时的时间是以这样的方式看画册,让我们的眼睛去在美术史的长河里去感觉、去奢望,和取舍。所以我觉得虽然钟先生没有给我上过很长时间的课,但是他对精神注入的解读与引导是我的艺术最好的一个起点和跳板,是我一生的艺术方向标和规定动作。
暖冬 钟涵
160cm×190cm 布面油画 2003年
高俊:这是一个很本质的、容易在创作教学中忽略的问题,钟先生很重视学生在精神层面的升华。
闫平:钟先生不会直接说你要怎么画、因为画画的问题就是1+1=100的状态,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视角看问题,作为有经验的先生,他不要求我们一定要这样一定要那样,而是通过举某一个例子,折射出那个问题,他脸上的表情会给你一个答案。所以在精神层面,他的眼睛在取舍,你的眼睛也在取舍,而你的取舍是在先生的引导下一点一点的从客观的人体,到发现的视觉,以及最后的表现渐渐的建立起来的。我觉得这与钟先生在对哲学的深入研究相关,他肯定在哲学方面思考过对模特、自己、艺术应该取什么。
高俊:从钟先生的创作和写生里面能看出来,他总是选取对象在精神方面很挺拔的那一面。
闫平:对,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我觉得钟先生的心里肯定有一个“国家栋梁材”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有这个想法的注入,人生就有一个大的框架性、结构性的力量。在进修结束的时候,钟先生对我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闫平你是不是个共产党员?”我说“是”,他说,“你回去以后一定要把艺术的精神带到你们山东艺术学院去。”我当时还在山东艺术学院,可我回去不久就调到北京来了,当时钟先生说这话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需要建立自己更远的艺术理想,要有更高的艺术追求,我当时想的最多的是怎么画,但他告诉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把你的更好的一个艺术理想建立好,要坚持下去,不要走下坡路,在美院进修时两年,你的表现很好。”我觉得你有很大的进展,我希望你在回到山东艺术学院后不要掉下来。先生的这些话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回去后一直非常努力,有一条线在美术史里也在我的生活里若现若无,去建立我艺术探索的理想国。“不要掉下去!”这是对钟先生的一个